湘江总是裹着半江霞光流淌。晨雾未散时,我常站在建宁码头眺望,船桅划开淡青色的水汽,像在书写未完成的诗行。对岸石峰山将倒影叠成五线谱,老铁桥的钢架便成了凝固的音符——这座1937年的竖琴,依然在晨风里震颤着金属的歌谣。
老街区的青砖记得太多故事。钟鼓岭的梧桐叶飘进老照相馆的橱窗,与泛黄的结婚照叠成时间的书签;徐家桥的石板缝里,至今嵌着光绪年间的铜钱绿锈。当暮色漫过解放街的骑楼,卖甜酒的老翁推着三轮车经过,木轮轧过潮湿的街巷,碾碎一地橘子洲头飘来的月光。
工业的骨骼里也能开出柔软的花。清水塘的旧厂房改造成美术馆,生锈的齿轮成了装置艺术,烟囱化作天空的画框,框住流云写意的笔触。傍晚时分,总有人抱着萨克斯坐在红砖墙下,让爵士乐与远处火车站的汽笛在暮色中私语。
夜色浓时,神农城的天台亮起星星灯。年轻人捧着奶茶倚栏远眺,湘江此时化作墨色绸带,缀满两岸楼宇的钻石。贺家土夜市飘来小龙虾的辛香,油锅沸腾声里混着湖南花鼓戏的唱腔,霓虹灯管在湿漉漉的地面流淌成彩色的河。
火车站月台上,T1次列车即将启程。绿皮车厢晃动着光影,像一册正在翻动的诗集。穿堂风掠过旅人的衣角,把这座火车拖来的城市的心跳,带向更远的远方。忽然有萤火虫掠过铁轨,恍若当年建宁学子赴京赶考时,遗落在芦淞渡口的一粒诗眼。
来源:时刻新闻
编辑:曹缇